蒲又称香蒲、蒲草，是一种极易被忽视的卑微生命，几乎有水的地方就可以生长，碧绿的、扁扁的叶子，尽管很柔弱，但总是直挺挺地向上生长着。 春天水还冷时，蒲就开始发芽，毫不羞涩地钻出水底淤泥。初生的蒲根茎肥大脆嫩，采上来，剥去表皮，就是鲜嫩的蒲菜。家乡人们喜食蒲菜，对它独特的清香有着莫大的热情，或烩或炒或蒸或熘，开发出许多的做法，使之成为淮扬菜的重要组成部分。“蒲菜佳肴甲天下，古今中外独一家”，这是家乡广为流传的民谣，据说当年金国十万精兵攻打淮安，韩世忠领兵镇守淮安被金兵长期围困，在内无粮草、外无军援的情况下，其夫人梁红玉偶然发现马食蒲茎，因而取蒲菜代食，解决了粮食尽绝困境，军民同心协力，终于打败了金兵，故又称蒲菜为“抗金菜”。儿时我曾经和同伴们采过蒲菜，尽管河水冰凉刺骨，但是大家却一点也不怕，每天都会采上两大捆蒲菜，连夜送到县城的菜场，第二天就会销售一空，变成城市餐桌上的美味。现在有外地朋友过来时，还会做上一盘蒲菜招待，看客人吃得津津有味，自有一种地方特产的骄傲，幸福而得意。 蒲生长速度很快，盛夏时开花，花是一种艳丽的黄色，称为“蒲黄”，湿湿的，孩子们折下来涂抹在脸上，就如同唱戏的油彩，大家变成一帮大花脸，欢笑着，追逐着，仿佛精彩的猴戏。开花过后，就会长成笔直圆润的蒲棒，这些蒲棒割下来晒干，有两个用途。在过去，家乡还很贫穷，夏天时候蚊子肆虐，大家舍不得买蚊香，夜晚乘凉时就会把晒干的蒲棒点燃。正常一根蒲棒要燃一两个小时，那微微的烟和淡淡的味，却是蚊子的克星，使它们不敢近前，真的是又环保又经济。大量的蒲棒晒干后，大婶们喜欢把它们揉碎，套进枕头里，柔软舒适，尤其是新生婴儿枕，孩子不会长成扁头，非常有利于头部发育。 连接着蒲棒的就是长长直直的杆子，圆溜溜的，人们就地取材，用针和线把它们串起来，然后裁成圆形，就是一只天然的盖子，多用作锅盖或者米缸的盖子。记得小时候，家家户户都用这种锅盖，轻巧耐用、绿色环保。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，现在人们都买现成的金属锅盖，这种蒲杆的锅盖已经不多见，小一辈的人可能都没有什么印象了。 蒲的收割一般在八月份，那时候蒲叶的韧性最好，一捆捆的蒲晒干以后，可以编成蒲席、蒲鞋、蒲包等等。以前豆腐坊做豆腐的包就是蒲叶编的，一包新做的豆腐打开来，表面都保留着蒲叶的印痕，很有韵致，那豆腐吃到嘴里，仿佛还有蒲叶的清香呢。 爱情长诗《孔雀东南飞》中有流传千古的名句，“君当如磐石，妾当如蒲草，蒲草韧如丝，磐石无转移”，这是香蒲与生俱来的气质，有着柔如水韧如丝的绵绵情感，有着渴望真情感恩大地的真挚情怀，留给人们无尽的遐思与深深的向往。可惜最到了秋后的蒲叶，基本上成了烧锅的柴火。如今，人们都用上液化气或者电饭煲、电磁炉，蒲的这点最基本的作用也在逐渐消失。但是，这并不妨碍它顽强地生长，为的是给多彩的生活增添一些动人的绿色。

(谢汝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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